2013年9月1日，青島市南京路9號聯合大廈的門外熙熙攘攘，海風拂面，涼爽宜人。這是一間不起眼的寫字樓，它的開發者青島大有同人置業有限公司(下稱“大有同人”)也是一家不起眼的本土房地產企業。

　　目前，大有同人深陷青島下屬某縣級市的一個城中村改造項目風波中，該村一系列事件引發輿論強烈關注。而大有同人背后的資本故事卻更為隱秘，也更為精彩。

　　從艱苦的高原西藏到繁華的海濱青島，上千萬元財政資金去向存疑，無人知曉的國有股出讓，資本過橋公司虛實難辨，大有同人及其實際控制人王覺，乃至其背后的青島“大有系”，充滿了謎一般的故事。

　　國企私有化

　　故事得從青島市南京路9號聯合大廈開始講起。

　　大有同人的前身青島大有華都物業發展中心(下稱“大有華都”)就是聯合大廈的項目公司。工商檔案顯示，大有華都成立于1996年，董事長兼法人為王軍波。

　　大有華都最初的三位出資人，分別是青島市南永源娛樂中心(下稱“永源娛樂”)、青島大有工貿有限公司(下稱“大有工貿”)和香港飛龍投資有限公司(下稱“香港飛龍”)，三方約定的注資為2700萬元，投資比例分別為永源娛樂18.5%(以所屬土地代為出資)、大有工貿49%(852萬元)、香港飛龍32.5%。

　　“聯合大廈”項目總建筑面積2.3萬多平米，建成后，永源娛樂獲得27%的房屋產權，大有工貿和香港飛龍獲得剩余的73%的房屋。

　　工商檔案顯示，大有工貿是西藏大有房地產開發公司(下稱“西藏大有”)的下屬全資子公司，西藏大有則是西藏自治區老齡委成立的下屬企業。西藏大有與大有工貿的法人代表均為王軍波。

　　即使在1990年代，青島市市南區沿海一帶也是寸土寸金�？偼顿Y5400萬人民幣、高18層的聯合大廈從三方簽訂合同后不久便開始動工，至2000年底建設接近尾聲。

　　項目進展順利，但三家投資人卻命途多舛。1997年，大有工貿在完成852萬出資后注銷，其在大有華都的股權歸西藏大有所有；香港飛龍則因經營困難，2000年11月發表聲明，放棄大有華都的股東權益；同時，永源娛樂在獲得原先約定的23%房屋產權后，也宣布放棄在大有華都的權利和義務。

　　總之，2000年11月，西藏大有持有大有華都100%的股權。2000年12月，大有華都的注冊資金也由原先設定的2700萬元人民幣，變更為852萬元人民幣。

　　“其他兩家投資者是陪太子讀書的角色，這是一個王軍波等人事先謀劃好的變現思路�！鼻鄭u市一位業內人士劉路(化名)對時代周報記者說。

　　2001年3月，西藏大有將大有華都11.74%的股權以100萬元的價格轉讓給王永昌。1957年出生的青島市人王永昌，曾在青島市某房地產公司工作，后來成為青島“大有系”的重要人物。劉路稱，王軍波此前并沒有房地產從業背景，引入王永昌是為了加強經營管理，做大“大有系”。

　　緊接著，2001年4月，西藏大有將剩余的大有華都88.26%股份轉讓給王軍波等三人，其中王軍波持股45.17%，田德洲持股31.35%，閻兵持股11.74%。轉讓價格分別為384.9萬元、267.1萬元和100萬元。至此，西藏大有徹底退出，大有華都完成私有化。

　　上述兩次股權轉讓均經過了青島市公證處的公證。

　　2001年初，大有華都私有化的同時，王軍波退居幕后，卸任大有華都法人、董事長職務，由原公司副總經理田德洲擔任法人兼董事長。

　　2002年，48歲的王軍波更名為王覺，其身份證住址由拉薩市宇拓路71號遷到了青島市某路。

　　資本變現迷霧

　　王覺的資本變現過程充斥著迷霧。劉路分析說，首要的疑點是，西藏大有的退出有無政府審批和資產評估。

　　工商檔案顯示，西藏大有成立于1998年4月，地址為拉薩市宇拓路71號(與王軍波住址相同)，經營范圍為房地產開發、建筑材料等，2004年1月被吊銷營業執照。

　　西藏自治區會計師事務所于1992年10月16日出具的驗資報告顯示：“經藏勞計(1992)066號文件批復，同意區老齡委成立下屬區大有房地產開發公司，注冊資金2000萬元，2000萬元全部為流動資金，其中，財政撥款1000萬元，貸款1000萬元�！蔽鞑卮笥凶畛醯膰�有性質確信無疑。

　　“如果在退出大有華都之前，西藏大有還是國有企業，那么股權轉讓必須要經過政府審批和資產評估；如果在退出大有華都之前，西藏大有已經改制，不是國有企業，那么西藏大有本身的改制也是需要政府審批和資產評估的�！眲⒙贩Q。

　　早在1994年，國務院辦公廳下發《關于加強國有企業產權交易管理的通知》規定：“地方管理的國有企業產權轉讓，要經地級市以上人民政府的審批……轉讓國有企業產權前，必須按照《國有資產評估管理辦法》(國務院令第91號)的規定，對包括土地使用權在內的企業資產認真進行評估。”

　　2013年9月3日，時代周報記者致電西藏自治區民政廳老齡工作委員會辦公室(下稱“西藏老齡辦”)，該辦工作人員稱“沒有(西藏大有)這個企業”，且“國家規定老齡委不允許辦公司”。而西藏自治區國資委辦公室人員也稱沒有西藏大有這個企業。

　　鑒于西藏大有的成立基于“藏勞計”相關文件，本報記者致電西藏自治區人社廳，在該廳工作多年的一位蔡姓辦公室主任稱，沒聽說過該企業，對前述1000萬財政撥款一事也不知曉。

　　另外，王覺的殼公司虛實難辨，資本過橋平臺迷霧重重，此為第二個疑點。

　　1995年，西藏大有曾向青島市東部地區開發指揮部(青島市政府設立的臨時機構)出具一份出資證明，稱大有工貿在大有華都的出資，由西藏大有“負責籌集解決”。但西藏大有的注冊時間是1998年，何以能提前開具出資證明？

　　2001年3月青島市工商局高科園分局的一份文件顯示：大有工貿于1993年5月在該局登記注冊，企業性質為集體企業。而1996年大有華都的“聯合大廈”項目說明書中則稱是“西藏自治區在青島設立的國有窗口企業”。既是國有窗口企業，又為何是集體性質？

　　2013年9月初，本報記者在青島工商局反復查詢大有工貿，獲得的結果是不存在該企業。

　　“曇花一現的殼公司，如此乾坤大挪移地轉換，目的是為了王覺的資金過橋。但其過橋的路徑也讓人疑竇叢生�！眲⒙贩Q。

　　相關財務資料顯示，1996年1月11日至1997年4月22日，大有工貿完成了對大有華都的852萬資本金投入。其中的434.25萬元，由青島保稅區鷹飛國際貿易有限公司直接匯入大有華都賬戶，西藏自治區駐青辦事處匯入大有華都賬戶17.75萬元，西藏自治區對外貿易進出口公司匯入大有華都賬戶30萬元。

　　由此看來，大有工貿對大有華都的投資，并非完全來自西藏大有。劉路指出，上述西藏自治區駐青辦事處等三家單位的出資如果是臨時借貸，那為何不通過西藏大有？

　　低調而強勢的擴張

　　上述疑問，從王覺本人的履歷中，或許可以找到一些答案。

　　知情人向時代周報記者透露，王覺的籍貫為山東萊州市的農村(靠近青島，原名掖縣)，其父母于1958年進藏。王覺則在6歲那年進藏；15歲那年，隨父母在西藏那曲生活。

　　1977年恢復高考，王覺進入西藏大學讀書，畢業后在西藏那曲地委工作，曾經做過地委書記的秘書。1994年，40歲的王覺與妻子調回山東青島，在青島商業局下屬某百貨公司任副總。不久辭職，在西藏駐青辦事處工作兩年，之后便下海經商。王覺正是利用了西藏的人脈資源掘取了第一桶金。

　　此后，“大有系”擴張迅速：1999年成立青島大有同人投資顧問有限公司，2002年成立青島大有同人物業管理有限公司，2004年成立青島大有同人裝飾有限公司。這些公司的法人代表兼董事長均為王軍波或王覺。

　　2003年12月，大有華都更名為大有同人，經營范圍在“開發經營聯合大廈、銷售建筑裝飾材料”的基礎上，擴大到“房地產開發經營、房屋中介”等。增資擴股至1000萬元注資，王覺持股53.29%。公司法人代表也由田德洲變更成王覺。

　　2004年，大有同人建成青島膠州市新城區11萬多平米“金色家園”項目，獲得“青島地產十大名盤”美譽。

　　2008年，“大有系”的青島大有同人投資發展有限公司成立，法人注資1000萬元，該公司在青島平度市開發了“金色家園”等4個項目。2009年，其“金色東城”項目啟動，擬建筑面積25萬多平方米，是平度市少有的商業大盤，項目地址位于東閣街道辦事處的金溝子村。

　　2009年9月，大有同人的法人代表又由王覺變更成田德洲，田雪梅、曾伯牙、倪永平以受讓股權的方式進入大有同人，股東增至7人，原4名自然人股東得到稀釋，王覺持股20.832%。

　　王覺本人極為低調，本報記者僅在網絡上找到他與青島一位畫家在一次畫展上的合影，時間是2013年1月，照片中的王覺清瘦俊俏，衣著樸素，目光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