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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統計,去年我國的農民工總數超過2.6億人。背井離鄉的孤獨,夫妻分居的煎熬,讓不少人組成“臨時夫妻”,由此產生諸多社會問題,甚至引發違法犯罪案件。農民工“臨時夫妻”現象,令人憂慮,亟待引起社會各界重視。
31歲的陳美麗(化名)老家在安徽農村,獨自來杭州打工7年,丈夫一直在老家照看孩子和年邁的父母。在親人眼里,陳美麗是個賢惠溫柔的好媳婦。然而,在她內心,卻深藏對家人的一份愧疚。
由于一個人常年在外打工,空虛與寂寥時常讓她感到無助和痛苦。兩年前,同樣只身來杭州打工的同齡老鄉宋明(化名)走進她的世界。宋明的體貼細致,讓她體會到久違的溫馨。漸漸地,兩人彼此有了好感,最后越過道德底線,成為“臨時夫妻”。雖然收獲著關懷和快樂,陳美麗的內心卻很惶恐:這事萬一讓家人知道,她不僅無顏以對,還可能失去丈夫和孩子。
陳美麗的糾結,在當前農民工“臨時夫妻”群體中很普遍。最近,有媒體報道,我國農民工中的“臨時夫妻”數量可能超過10萬人。
連日來,記者采訪發現,游走在倫理和法律邊緣的農民工“臨時夫妻”,折射出農民工群體艱辛的生存狀態,而且已引發經濟糾紛、家庭破裂、傷害案件等諸多社會問題。
惡果
臨時家庭起糾紛
最近,寧波市鎮海區法院審理了一起特殊的民間借貸案。說特殊,是因為這起官司中的借條,牽出一段農民工“臨時夫妻”的感情糾葛。
盧某今年38歲,四川人。今年4月,她拿著一張5萬元的借條,將43歲的老鄉王某告上法庭。開庭當天,王某及其妻子張某都到場。還沒等開庭,盧某和張某就吵得不可開交。法官只好臨時決定,開庭前先聽聽雙方的說法。盧某拿著借條,首先發話:“借條是王某去年11月寫的,必須立即還錢!”聽了這話,王某始終低頭,欲言又止。
“你在餐館打工,一個月賺不到2000元,我老公是一名電工,每月收入有5000元,怎么可能向你借錢!”這時,張某按捺不住,氣沖沖地說。
“這借條上白紙黑字,怎會有假?”盧某立刻回擊,說這錢是她向朋友借來,再轉借給王某的,但始終說不出借錢的朋友姓名。
盧某的支吾,讓法官隱隱覺得借條有蹊蹺。于是,法官單獨找王某了解情況,才知道他和盧某其實是一對“臨時夫妻”。2011年,王某和盧某在一次老鄉的聚餐會相識。他的妻子在老家照顧讀高中的女兒,而盧某的丈夫在東北打工,兩人情投意合,組成“臨時夫妻”。
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去年10月,王某和盧某的事傳到了張某的耳朵。張某火冒三丈,立刻買好火車票,從四川趕到寧波。很快,她就撞見了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丈夫和盧某有說有笑,出雙入對,就好像真的夫妻一般。事情很快鬧開,王某和盧某只能“分手”。但盧某豈肯罷休,她認為,自己是真心付出,怎么能竹籃打水一場空?于是,她兩天三頭找王某討說法。無奈之下,王某只得瞞著妻子,同意補償盧某5萬元,并寫下借條。有了借條,盧某經常找王某討要生活費。今年4月,聽說王某準備辭職回四川,她就將其告到法院。
站在被告人席的那一刻,王某徹底意識到自己行為的荒唐,現場補償給盧某兩萬元,最終結束了兩人的畸形關系。
糾結
露水夫妻多無奈
“案子雖然結了,但王某和盧某的行為,給雙方家庭帶來的傷害卻很難消除。”鎮海法院的辦案法官說,在農民工群體中,還有許多像王某和盧某一樣的“臨時夫妻”。這種危險的關系一旦曝光,很可能造成夫妻反目、家庭破碎。“這是很危險的游戲,誰都不會是贏家。”
既然如此,為何農民工“臨時夫妻”現象會越來越突出?對此,杭州江干區民工醫院五堡社區衛生服務站醫生李東華給出答案。由于工作性質,他經常與農民工接觸,也目睹過不少由農民工“臨時夫妻”引發的問題。按照他的分析,農民工群體中之所以存在“臨時夫妻”,關鍵是他們遠離家鄉,內心空虛,加上工作生活中經常遭遇各種委屈。由于不希望家人為自己擔心,他們往往獨自忍受有苦無處訴的煎熬。同時,夫妻長期分居,正常的生理需求得不到滿足。此外,有些農民工來到大城市后,觀念會發生很大變化,因抵擋不住各種誘惑,最終邁出違背倫理的一步。
前段時間,李東華到一家工地義診時,就遇到過一起“臨時夫妻”引發的鬧劇。一名婦女帶著孩子來杭州打工,丈夫在老家照看父母。該婦女和工地上的一名工人組成了“臨時夫妻”。時間一長,他們的關系被周邊的人知道。礙于顏面,兩人竟將孩子扔給老鄉,自己私奔了。孩子知道真相后,一度離家出走,幸虧被人找了回來。
“可以說,農民工‘臨時夫妻’一旦出了問題,就會發生連鎖反應。”李東華認為,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導致夫妻離婚,甚至引發刑事案件。
記者從警方了解到,農民工“臨時夫妻”引發的案件時有發生。此前,在溫州打工的一名農民工婦女,不僅和工友組成了“臨時夫妻”,還和對方生下一個孩子。前段時間,她再次懷孕,不料做人流手術時意外死亡。最近,該婦女的“臨時丈夫”和合法丈夫,都吵著向醫院索賠。
農民工“臨時夫妻”,不僅妨礙雙方家庭的幸福,而且不利于自身健康。有調查顯示,有“臨時夫妻”經歷的農民工群體中,約27.5%的“夫妻”曾經意外懷孕,其中90%以上做過人流手術。
對策
權益保障不能少
最近,記者在杭城一些建筑工地和農民工集居地采訪時發現,對于“臨時夫妻”現象,不少農民工有著自己的看法。杭州市蕭山區某工地的一名農民工直言:“這樣的事情其實很多,反正你情我愿的,在一起很正常。” 還有些農民工表示,與一些老板、官員養情人、包二奶的性質不同,農民工組成“臨時夫妻”實屬無奈,希望政府和社會能給他們多一些關心。
女作家吳治平曾在《中國鄉村婦女生活調查:隨州視角》一書中表示,“‘臨時夫妻’的最大特點是不PK掉自己的配偶,就是以保全法律上的夫妻關系、不拆散原有家庭為道德底線。反映在家庭婚戀生活中最為突出的問題,是中國傳統男耕女織家庭模式和婚姻生態受到挑戰。”
而廣州市總工會發布的一份《廣州市農民工幸福感調研報告》顯示,影響農民工幸福感的第一要素,不再是傳統的經濟因素,而是變成夫妻團聚等家庭因素。
在今年的全國兩會上,人大代表劉麗曾大聲疾呼,全社會必須重視農民工“臨時夫妻”現象。她建議,有關部門可以通過降低農民工子女的城市入學門檻、打破社保流動壁壘等方式,鼓勵夫妻一同進城打工,減少夫妻分居而衍生出的各種社會問題。
自稱農民工的李東華醫生,也贊同這一觀點。他說,由于各地養老、醫保、教育等基本保障制度存在差異,農民工夫妻往往是一個在家照料老人和孩子,一個在外面掙錢。如果各種制度壁壘都消除了,農民工和家人就可以生活在一起,“臨時夫妻”現象自然就少了。
廈門大學公共事務學院教授胡榮:“城鄉二元化”的桎梏,使得部分農民工夫妻一方外出務工,另一方在家撫育孩子、照顧老人,長期的兩地分居割裂了農民工夫妻之間的情感維系,造成“臨時夫妻”現象。解決這一問題,社會各界都要多關愛農民工,如在政策上給予傾斜,提高他們的就業能力,鼓勵農民工夫妻共同進城,讓他們可以在一起生活,消除“臨時夫妻”形成的客觀原因。(記者 廖小清 通訊員 劉麗 陳勇 陳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