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啟用于6月1日兒童節,半關閉于6月15日父親節前,在今年中秋節9月8日這一天前,山東省濟南市嬰兒安全島迎來了它設立的第一百天。在中國傳統習俗里,在嬰兒出生的第100天要“過百日”以祝其長壽,然而記者昨日再度探訪時卻看到,這座曾承載太多無奈心酸的小屋,如今窗簾緊閉,柵欄隔離,鐵鏈鎖門,除了屋檐那幅讓人溫暖的圖畫依舊,再無痕跡能看出這里曾是一個收治棄嬰的地方。從喧囂到沉靜,嬰兒安全島該何去何從?
A招牌被拆鐵欄桿攔門
在國內并不是第一,甚至排不進前20名,山東省首個嬰兒安全島建在位于濟南市柳埠鎮的濟南市兒童福利院大門東側,是省內首個專門為收容被遺棄嬰兒而建的臨時性救助和庇佑場所,市民們通常叫它“棄嬰島”。
濟南這座嬰兒安全島今年6月建成之初,墻體被刷成粉紅色,窗戶及屋檐繪有可愛的卡通圖案,房頂上立著“嬰兒安全島”五個醒目的紅色大字。整個建筑分為兩層,地下一層用于存放醫療器械等設備,地上一層為棄嬰接收室。只要有人開門進入就會觸發延時警報,并在離開后自動鎖上。5分鐘后,收到延時警報的工作人員,憑密碼接收嬰兒。
然而昨日,記者再度探訪時卻看到,嬰兒安全島再不復原來模樣。三排不銹鋼欄桿貼著公路邊一字排開,四條掛了大鎖的鐵鏈將欄桿與原本島邊的護欄拴在一起。再想進入嬰兒安全島,已不可能。島內門窗緊閉,且拉著淡藍色窗簾,從外面再無法探視島內情形,卡通貼紙已全部不見。屋頂上那五個原本可在夜間照亮的紅色大字亦被拆除。
除了門口左右曾用于張貼相關政策文件的布告欄已空無一物,嬰兒安全島門口貼著的“使用須知”提示牌一同消失不見,在粉墻上留下不少白色坑洞,顯得有些破敗!艾F在哪還有人知道這就是原來的棄嬰島啊!”兒童福利院對面的飯店老板告訴記者,自從棄嬰島拉起柵欄后,就沒再見有人在島前停留,曾經的棄嬰島如今也像被遺棄了一樣。
B工作人員24小時盯守勸回棄嬰者
就在嬰兒安全島對面,如今多了兩柄藍色的大遮陽傘,傘下還放著兩把椅子,兩個水杯,一個水壺。記者昨日一到嬰兒安全島周圍,坐在傘下的男子就立刻警惕起來,盯著記者的一舉一動。記者走近后看到,他身旁掛著一件淺藍色的警察制服,當記者詢問嬰兒安全島情況時,這名男子只勸記者“快走”,再沒有別的答復。不到十分鐘,又一男子來到嬰兒安全島周圍。
兒童福利院門口的保安告訴記者,這兩名工作人員和他們的身份不同,并不是福利院雇來的保安,而是“派出所找來的”!八麄円还菜膫人,每兩個一組,輪換著倒班,24小時在嬰兒安全島前看著!北0步榻B說,前來棄嬰的家長就會被他們直接勸回,且這種情況已持續了兩個多月。
在兒童福利院門口的警衛室里,記者再次見到控制安全島門禁系統的那臺電腦,屏幕和機箱上都落了層薄灰,能看出已經很久沒人使用過。“從安全島關起門來后,這個電腦就用不著了!痹6月初的采訪中,門禁系統的設計者還曾告訴記者,他們打算重新編寫程序,優化棄嬰收養流程,但如今,安全島的大門已派不上用場。
C福利院噤聲不言一切有關情況
自5月31日兩名女嬰提前被遺棄在安全島開始,濟南嬰兒安全島僅開放11天就收治了106名孩子,其中有55名男孩,51名女孩,年齡最大的7歲,最小的僅出生5天。這106名棄嬰當中,有92名棄嬰為夜間接收,占到接收棄嬰總量的86.7%,棄嬰均患有不同程度的疾病,腦癱(55例)、唐氏綜合征(先天愚型19例)、先天性心臟病(15例)最多,重度病殘患兒占了八成。
通過現場詢問、觀察棄嬰者乘坐交通工具等情況分析,棄嬰主要來自濟南周邊地市,甚至有外省的家長不遠千里棄嬰。僅6月9日這一日,濟南嬰兒安全島就接收了22個孩子。在此前的采訪中,記者甚至目睹過上一個孩子剛被送進去,下一個家長就推門而入的情況。
在八月十五這樣一個合家團聚的日子里,這些被棄的幼兒卻再也感覺不到父母懷抱的溫暖,他們又將度過一個怎么樣的中秋節?經本報記者聯系治愈的先心病兒童又是否已恢復健康?雖然記者多次溝通,兒童福利院卻不做任何回應,亦無人透露孩子們得到了怎樣的照顧。
因為棄嬰數超過了兒童福利院人力物力等方面的承受極限,6月11日,濟南市民政局曾聯合濟南市兒童福利院召開新聞發布會,稱自6月11日起嬰兒安全島夜間關閉,實行限制開放時間、限制戶籍和年齡的“三限一登記”政策。一夜間,曾向棄嬰敞開懷抱的安全島大門緊鎖。此后,兒童福利院方面也對嬰兒安全島的所有動態一概閉口不談,當初承諾的每周或每十天發布一次的新聞發布會也從未兌現。面對記者的追問,濟南市民政部門和濟南市兒童福利院只剩一句“不方便說”。
探訪
安全島已鮮有棄嬰家長至
自去年5月民政部下發在山東開展嬰兒安全島試點工作的通知后,濟南民政局就已著手籌備相關工作。8月30日,濟南市在召開全市民政工作年中分析會,總結2014上半年工作時,民政局局長趙玉海說,雖然提前做了大量準備工作,但“實際困難比想象的更大”。“最多的時候一晚上要出動十余車次往醫院送孩子,每人平均要看護二十幾名兒童!痹趨R報工作時,濟南市兒童福利院院長徐子健表示,面對試點初期棄嬰數量持續增長的巨大壓力,民政局從局屬各單位抽調了6名工作人員充實值班,棄嬰驟增給院里的醫療、護理、康復、教育等各個戰線帶去了巨大的壓力!凹由细@涸泄職垉和,兒童福利院內的孤殘兒童已達到600多名!
但昨日記者在下午蹲點多時,未曾看到有一輛車在嬰兒安全島前停留,甚至無人從門前經過。據知情人士透露,“新政”實行一個月后,仍然有棄嬰被送進兒童福利院中,“差不多兩三天一個”,但最近已基本歸于平靜。從最初的“一天二十多個,十天破百”到如今的鮮有人至,濟南嬰兒安全島已近似關停。“濟南市自開展嬰兒安全島試點以來,已連續正常運作近3個月。既然試點,就不應該輕易放棄,要不斷嘗試,在摸索中積累經驗!痹诮盏哪曛蟹治鰰希瑵鲜忻裾志珠L趙玉海的這番話,無疑給嬰兒安全島提供了信心和勇氣。
觀察
背離初衷的兩個極端
嬰兒安全島設立的初衷本是出于對生命的尊重,讓那些沒有養育能力的父母給孩子一個安全的去處,它是為了改善棄嬰被遺棄后的生存環境,提高棄嬰存活率,是社會文明進步的體現。
然而面對設立后棄嬰數量的劇增,甚至惡意遺棄等現象,濟南市民政部門認為,這與部分不負責任的父母,違背道德,無視法律,為推卸撫養責任有很大關系!啊畫雰喊踩珝u’是保護嬰兒的避風港,不是擺脫‘包袱’的放縱地,棄嬰違法,切勿一時沖動拋棄自己的親生骨肉。”相關負責人曾這樣說。
雖然從沒公布說要關閉,但摘牌、設護欄、“三限一登記”之后,濟南市的嬰兒安全島實際上已經“明開實關”。如果因為限制條件的不斷增加,而發生“島外遺棄”,如果孩子沒能被及早發現或者被發現后又受到二次傷害,安全島無疑又將背離“保護生命”的初衷,走向另一個極端!皾鲜袃和@鹤越ǔ芍两褚讶辏瑢τ谝粋年輕的新院來說,發展是當前最迫切的需要!睗鲜袃和@涸洪L徐子健的這番話中也許包含著更多意義。在平靜了兩個多月后,濟南兒童安全島是否會有新的調整?民政部門承諾“不應該輕易放棄”,在平靜地度過第100天后,濟南市兒童安全島又將何去何從?是否還能再回歸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