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作家畢飛宇的小說《推拿》描述了一批盲人按摩師的喜怒哀樂和愛恨情仇,藝術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現實中盲人按摩師的內心世界同樣豐富,但在生存壓力的逼仄下,他們只是簡單地“上鐘”賺錢,偶爾想象或者回憶一下并不屬于他們的光明世界。【更多詳情請戳>>>>>>>>>>】
比如來自濰坊昌樂縣的24歲男孩張凱。
張凱有個姐姐,母親39歲時才有了他。在講究傳宗接代的農村,張凱的出生讓這個普通的家庭喜氣洋洋。所以,盡管后來父親因腦血栓導致偏癱,還做了心臟支架手術,但張凱聽話乖巧,品學兼優,二老活得踏實帶勁,有奔頭。
2011年,張凱是山東交通職業學院汽車專業的一名在校大學生,還沒畢業就與一家不錯的公司簽約。逐漸年邁的二老喜得合不攏嘴,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兒子馬上就能賺錢養家了,然后是娶兒媳婦,抱孫子,這輩子不會大富大貴,卻也完整幸福,莊戶人圖的不就是這個么?
但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二老的希望幻滅了,兒子因患白塞氏綜合征導致眼部病變,右眼失明,左眼視力0.1,只有在白天能略微感知到光。
大學時張凱喜歡踢足球,打籃球,愛看小說,這次意外讓他突然從光明世界墜入黑暗。同學們正在享受最后的大學生涯,在這與青春有關的日子里,他們躍躍欲試,憧憬著即將鋪展開來的美好生活。張凱卻成了這光明世界的棄兒,回到昌樂老家,將自己關在屋里,自閉厭世,甚至想過輕生,與這殘忍的人生告別。
張凱說,失明后足有兩年時間,他窩在已經變形的內心世界里不肯出來,經常夢見踢足球打籃球的時光,夢見自己賺了錢給父母買衣服,夢總是很短,夢醒了,枕頭卻濕了。“只有在夢中才能高興,有些東西,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但永遠回不去了。”
張凱坦承,他之所以去參加按摩培訓,純粹是不想父母難受,純粹是假裝堅強,“不想讓父母覺得我眼睛廢了,人也徹底廢了,他們還指望我養老。”
盲人按摩店都是計件拿錢,干得多就賺得多。張凱是新手,推拿技術還欠把火候,也沒有多少回頭客,有時候一天才能有一個活,提30塊錢。但小伙子并不著急,“做這一行,越老越值錢。我現在的手法、力道,與顧客的溝通交流,都還不行,我得多向老師傅學習,多琢磨。”為了多賺點錢,張凱正在學習拔罐技術,“藝多不壓身嘛!”
為了照顧兒子,張凱的父母從昌樂老家搬到了濰坊,在沿街按摩店的樓上租了一套房子。他們租房子的要求是離按摩店近,房租不能太貴,這套房子很簡陋,但只要700元,有水有電,他們很滿足,“就是找個睡覺的地方,方便接張凱下班就行。”
從按摩店到住處,只有一百米左右的路程,張凱白天可以自己回家,在路人好奇的眼光中,他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回家,“一共有3個小斜坡,我都記住了。”一句話,足以讓聽者內心糾結。但到了晚上,他只有0.1視力的左眼變得和失明的右眼無異,晚上10點下班后,腿腳也并靈便的母親會早早等在按摩店門口,接兒子回家。
這個簡陋的臨時住所里幾乎沒有家具,儲物間的一角,有臺落滿灰塵的老舊電視。父母表面上說不喜歡看電視,其實是怕刺痛兒子敏感的神經,所以并沒有去買電視天線。而且,不管是父母的臥室,還是衛生間,都沒有鏡子。由于父親偏癱,只能由腿腳也不便的母親去菜市場買菜,一次買很多,省得老來回跑。陽臺上堆著各種蔬菜,茄子來不及吃,已經蔫了。
張凱的臥室里,有一張簡易的桌子,上面擺滿了各種藥,白塞氏綜合征無法根治,只能通過藥物維持,最好的結果是不再惡化。桌子上還有幾桶方便面,張凱說,他晚上10點才下班,累了一天,夜里會感到餓,為了不讓母親再做飯,他就用開水煮點面吃。
張凱已經接受了當下的生活,他喜歡忙碌,忙就有錢賺,更重要的是不會瞎想。不忙的時候他就掏出手機,上面有收音機,他看不到,只能用耳朵感知他曾經無比熟悉的光彩世界。在語音提示下,他偶爾會用電腦上網,但雖然注冊了新浪微博(@楚天1990),卻只更新過一次,還是分享了一首歌曲:寄君一曲,不問曲終人聚散【傷情中國風】。
張凱說,他想盡快提升技術,多賺錢娶個媳婦,回昌樂開一家屬于自己的店。
父親說,最難的時候過去了,活著比什么都強。
母親說,就盼著早日抱上孫子,趁著還能動彈,哄哄孩子。
這對六十多歲的夫妻微笑著迎接兒子的每一次回家,這個不幸的家庭,就這么相依為命,倔強地活著。 【更多《世間》欄目請戳>>>>>>>>>】
文字編輯:新浪濰坊-王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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