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蕭城遺址至今已逾千年,但仍保存有明顯的輪廓。
城址為正方形,邊長1340米,總面積179.56萬平方米。現四面城墻均在,底寬26米,頂寬0.3-8米,殘高11米。原辟東、南、西、北四座城門,門外均為半圓形甕城,現僅存南、北甕城。城墻四角筑有箭樓,可能是當年瞭望警戒之設施。
城內西北側尚存一夯土臺,村民稱之為點將臺,相傳是當年蕭太后閱兵點將之處。現存臺體東西寬16.5米,南北長15米,殘高5.5米。其形狀儼然一座墳塋。臺上不知何年栽種了十余棵松樹,雖有些已露出根部,但生命力依然旺盛。
“上世紀50年代初,城墻比現在高2米,點將臺上有廟。60年代廟拆了,村民用土就從點將臺和城墻上取。1963年,漳衛河決堤,洪水漫延至蕭城,東、西甕城的土用來堵城門了。”現年71歲的于士懷是蕭城村人,于1984年—1989年擔任該村黨支部書記。
城外有一周護城河和四座烽火臺。護城河寬80米、深5米,筑成所用之土均取自此處。經千年泥沙淤積,河床現已成為平地,不見舊貌。烽火臺筑在護城河外沿四個拐角處,與箭樓遙相呼應。現今,西北角烽火臺仍有基址殘留,其余均被破壞。
“20多年前,東南角烽火臺挖水渠時毀掉了,西南、東北二角烽火臺,平整土地時被推倒了。1958年,西南角烽火臺上還建過指揮部。”提及烽火臺,于士懷如數家珍,他至今仍能準確地找到它們的位置。
1964年,蕭城遺址開始被重視。當年,村民盜土猖獗,北館陶鎮派出所當場抓獲一個典型。于士懷回憶:“從那以后,再也沒人敢偷土了。”上世紀70年代初,國家逐步恢復文物保護工作。1972年4月,蕭城遺址被冠縣人民政府列為縣級文物保護單位。

(二)
此后,蕭城遺址一直深受文物部門重視,并經過多次調查及勘探。
1995年冬到1996年春,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對蕭城遺址進行考古勘探,重點勘查了城墻、甕城、護城河和點將臺四處遺跡。根據城墻和點將臺土層中發現的宋代瓷片、磚瓦和銅錢等遺物,初步判定該遺址主要存在或形成于宋代。
“城墻夯層明顯,能看出棍夯印痕。有些土層中摻雜黃醬色膠瓣土,用來提高粘度!”冠縣文物保護中心主任許軍,對城墻結構及修筑方式記憶猶新。當年,他剛參加工作,便來到蕭城遺址,配合社科院考古人員進行了兩個月考古勘探。
經勘探得知,點將臺平面原為長方形,東西長32米,南北寬26米。“此地俗稱點將臺,當然不排除為昔日校閱軍校的場所,也可能為祭祀設施。”考古人員在勘探總結《蕭城故址勘查及今后工作設想》中,對點將臺的功能有了新的認識。
護城河是此次勘探的重大發現,過去人們一直認為蕭城無護城河。“在東門外開了一條東西向探溝,探溝北壁暴露出一凹弧剖面,有五層淤積,寬度近80米,這說明東城墻外有寬80米的護城河。”護城河的發現讓許軍和在場的考古人員興奮不已。
首次考古勘探完結,社科院的專家給予蕭城遺址高度評價,稱其“規模之大,保存之完好,長城以南,首屈一指”。但遺憾的是,此次考古勘探報告并未公布,僅留存四頁勘探總結,勘探中所出遺物,也隨著項目負責人移民美國而不知所蹤。
盡管勘探報告“胎死腹中”,但考古專家對蕭城遺址的關注及高度評價加速了其“評寶”的過程。
2001年3月,蕭城遺址被市人民政府列為聊城市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06年12月,其晉升為第三批山東省文物保護單位。2013年4月,國務院公布其為第七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14年6月,國家文物局對蕭城遺址進行立項保護。

(三)
為配合蕭城遺址保護規劃編制及保護工程實施,2015年1月3日至2月18日,聊城市魯西文物科技保護中心對其重新進行了勘探,重點勘探了城墻和護城河范圍,并對點將臺、箭樓、甕城及城內遺址(道路、墓葬、飲馬槽、水井等)逐一勘探。
“勘探面積共計280萬平方米,探明了城址范圍、布局及功能分區,并在箭樓附近城墻內側發現了馬道基址。”聊城市文物局原副局長孫淮生,概述了蕭城遺址2015年度的考古勘探范圍及成果,他是此次考古勘探工作的領隊。
馬道是古代士兵上城和運輸糧草的通道。此次勘探共發現馬道基址兩處,一處在西北角箭樓內側,東西向夯筑,長5.9米;另一處在東南角箭樓內側,亦為東西向,邊界不清。“西南角、東北角也應該有,但是夯土層破壞嚴重,沒找到馬道。”
城內遺跡的勘探,對城址性質的認定至關重要。
魯西文物科技保護中心編寫的《冠縣蕭城遺址考古勘探工作報告》(2015年)顯示,此次共在城內探出道路3處(據走勢分析應為兩條,一條貫通南北城門,一條連接東西城門)。探出水井2眼、墓葬2座和飲水槽2個,另撿拾到部分宋金時期的磚瓦。
“沒發現宮殿和房屋基址,城內文化內涵單純,功能分區不明顯,這和傳統意義上的古城有較大區別,一定程度上印證了史書上關于蕭城純軍事化用途的定位。”中國運河文化博物館館長陳清義,闡釋了蕭城遺址的性質。考古勘探期間,他曾多次到現場探訪。
“像蕭城遺址這樣保存較完整的宋代后備軍事戰略城堡,全國罕見。它是古代軍事文化的重要活體,是研究我國軍事史和城池形制的重要實物例證。”孫淮生和他的“前輩”——社科院的專家們一樣,對蕭城遺址的價值給予了高度評價。

(四)
2018年8月,蕭城遺址“搶救性保護”工程正式施工。
一期工程包含:南、北甕城(面積各約900平方米),西南角城墻(自南甕城始,向西至西南箭樓轉向北,涉及長度約1000米);東北角城墻(自北甕城始,向東至東北箭樓轉向南,涉及長度1100米)和點將臺(面積約800平方米)五處遺址點。
“選擇這五個點,一是它們的病害程度比較嚴重;二是基址保存相對完整。”蕭城村黨支部書記于志強,對遺址的保護區域“門兒清”,其實他剛“接手”蕭城村不到一年。在這期間,村里配合施工單位完成了保護范圍的植被清理、村民退耕等重要工作。
目前,蕭城遺址一期工程主體部分已完工,正在鋪設城墻兩側的步道,預計今年年底全部竣工。
“點將臺修復了臺基,西南、東北二角城墻在原有遺址上,根據勘探數據、墻體病害分析和現場評估結論也進行了修復。”據于志強介紹,此次施工嚴格按照文物修復中“修舊如舊”的原則,采用了“補砌”“補夯”“錨固”“裂縫灌漿”等傳統工藝。
事實上,一期“搶救性保護”工程,僅是蕭城遺址保護規劃的一部分。對其進行有重點的考古發掘,并在保護傳承的基礎上合理利用,才是當下蕭城遺址亟待解決的問題。
對蕭城遺址進行考古勘探的建議,在首次考古勘探總結《蕭城故址勘查及今后工作設想》中,已被社科院專家提上日程。他們建議,“對個別墻體、城門、城壕進行發掘,在查明一些墓葬的基礎上,進行小規模發掘。”但不知道何由,建議被擱淺。
2015年,孫淮生等人在《冠縣蕭城遺址考古勘探工作報告》中,也呼吁“對城墻、甕城門、箭樓等進行有重點的考古試掘,以進一步了解其地層堆積、文化內涵、建造方式和保存現狀等。對城墻和城壕進行解剖,以確定其性質和內涵”。
“蕭城遺址需要保護的,不只是城墻本體(墻體、甕城、箭樓等),還有城壕和城內遺址點。考古勘探有其局限性,有些細節問題的解決仍需依賴考古發掘。”孫淮生認為,只有對蕭城遺址進行有重點的考古發掘,摸清其文化內涵,才能更好地保護。
在保護傳承中合理利用,是延長遺址生命力和歷史文脈的最佳方式。
“利用現有勘探和研究成果,以及在遺址上出土、征集的部分標本文物建設城址智慧博物館。待有重點的試掘和局部解剖后,規劃建設遺址博物館。”陳清義對蕭城遺址的利用提供了思路,“讓更多人了解它的原有功能,重視它,才會主動去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