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把環游世界當成夢想，風景要各異，心情要常新。為的讀書、行路、識人；按故人教予我們的思想讓自己自以為是地想著，歷經萬景、閱人無數，能到達成熟。是時代太匆匆吧。可，真正動人的景致是需要回味的，如香茗慢品。當那些風景參雜了記憶、感情，才能在心中升華，形如地壇在史鐵生文脈中似神跡般美麗的存在。
對我來說，西塘是最好不過的周邊游目的地。一來，離上海挺近，可以來來回回地玩耍；二來，應了四季、應了流年，可以反反復復地玩味。古鎮在記憶里的模樣。有些風景需要回首，有些心情需要重游。西塘便是這樣，帶著不同的心情，值得一游再游。
走在古鎮的老巷子里最開始是對于風景的重游。像關心孩子一樣，轉角店家的那只懶貓還是一貫如兩年前的樣子在那里曬著太陽；原來店前的那盆小花依舊按部就班地結出了果實；石皮弄里是皚皚白雪或是正午陽光。
把初到留給秋夏。那時的西塘不需要什么妝點就能打動人心。初來乍到，隨便選一個入口吧，不用很挑，從哪里進入都能輕而易舉地在里邊迷失，然后又輕而易舉地醒來。因為西塘太美，因為西塘太小。住宿首選青年旅舍，不只是便宜，更貪圖那里的氛圍。在彩云堂，總能遇上些與西塘性格相似的旅人，而非匆匆的過客。最喜愛的是一群寫生的同齡人，白天背著的畫板在小鎮的角角落落記錄些美麗，然后夜里便把這些美麗存入旅舍。“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瞧瞧，也許里邊就有你的身影。
冬季能遇上覆雪最好，看上海的天開始飄毛毛的小雪了就可以動身，入住，等待第二天看銀裝素裹的小鎮在炊煙中流淌著的溫暖。沒有白雪也行，抽一個晴天，看那里被日光雕刻的臘梅。庭院深深深幾許，不需紅杏出墻，那些美麗會在深閨中等你尋覓。最愛的是園林深處的臘梅，順著香味，在曲徑通幽中發現美麗。誤入護國隨糧王廟，本以為廟宇尋常，卻簡簡單單地被門后殿前的幾樹臘梅感動。
春天，要留給清明時節。小鎮最美是雨季，靠著窗臺，看古鎮中的廊橋外風雨飄渺。百千的紅柱，千萬的綠瓦，撐起那時商旅休憩的園地。閉眼，在煙雨長廊，內聽雨聲里回蕩的千百年前的熙熙嚷嚷。可以挑那家賣手工線裝本的店家，要一盞茶，看燈火慢慢地把清水煮沸，倒一沖綠茶，品著，回味著。拿一本店內自制的花葉線裝本，執筆在嵌著花葉的紙張上留下自己的劇本。寫到動心，抬頭去環秀石橋上路人借問酒家何處在。或者在來鳳橋沿著圍欄，小心地涉進小船，最好最好要選每天的第一班出航，那時會有雨霧，稀稀疏疏地繞著古鎮圍著屋檐貼著水面，聽一片槳聲由近而遠地躍動。恍如余光中的文字里、安東尼奧的默片里，那適合游子的江南。
水鄉再進一重，就是在記憶里挖掘景致的美麗。陳綺貞的歌詞里唱著，遇見你，是旅行的意義。旅行的一重意義在風景，另外一重，便是身邊的你。我們去年在這里貓的天空之城留下的那本書；我們在那家轉角的咖啡店留下的貼紙；三年前那刻照片里與你其高的書已經長成這樣。
這也便是，我們為什么能百般不厭地流連母校，留戀家鄉。因為你。What can I do, if I can’t be yours. 最美的情話莫過于此。你把記憶給了景致，那就成了你的風景。不再是陌路的行者，歸屬油然而生。
女媧故里搶奪那公有記憶歸屬的島礁也罷，制造影視映像，西溪濕地制造那大眾的感情共鳴也罷，留住人的是那獨家的記憶。風景迷人，不過記憶最美。人會懷舊，去溫舊時的你的微笑。
撰文、攝影/陳瑞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