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進過一天校門,因為對詩歌的熱愛,用右腳練字,學習寫詩。
他在四平米的房間,用一臺電腦,歷時兩年打造自己的詩集。他叫“左岸”。4月7日,他的個人詩集《左岸之貝》面世了。

頑強腦癱兒自學寫詩
7個月大時,左岸被診斷為先天性腦癱,他的生命從此被局限在床上。左岸原名范東明,是東營區(qū)史口鎮(zhèn)范家村的村民。腦癱導致左岸四肢殘疾,無法說話,生活完全無法自理。當別的孩子可以奔跑著上學堂時,他只能坐在床上看著窗戶。
12歲那年,因掃盲運動,村婦女主任送來了一本《新華字典》。父親范建法從地里回家時,看到了這樣一幕:左岸正用略微靈活的右腳夾著鉛筆學寫字,鉛筆夾不住,不斷掉下來,可他不放棄,堅持著練。靠著右腳,左岸把一本《新華字典》給學完了。
文字給左岸打開了另外一個世界。他閱讀了大量食指、海子、昌耀等詩人的作品,開始用詩歌抒發(fā)自己的人生感悟。他筆下有對生活之美的記錄和反思,有對生命意義最直接的追問。自2002年寫詩以來,左岸的文章被多份刊物看中,陸續(xù)有作品被邀約發(fā)表。除了寫詩,左岸自2005年開始使用電腦,自學了裝系統(tǒng)等電腦技能,還成為不少文學論壇的版主。在朋友眼里,左岸就是自強不息的代名詞。
右腳敲出的夢想詩集
左岸一直夢想著出一本詩集。
2005年,左岸被診斷出心臟病,因為痙攣無法打字,感覺自己要與詩歌訣別、自認無任何盼頭,他吞下了一瓶安定。搶救過來后的左岸,靠服用藥物控制身體,一直筆耕不輟。他說,“詩歌是我的第二生命。”
但出書需要極高的費用。父親范建法和母親郝金,分別已是72歲、65歲,沒有多大的經濟能力。左岸常年服藥,除了左岸的低保金和殘疾金,5畝薄田就是這個家庭的生計來源。即使如此,兩位老人做出了支持左岸出書的決定:“我們?yōu)樽蟀秷A夢。”兩位老人對兒子說,就算賣不出去又咋樣,“我們也不怨你”。兩人從鄰居家借款,也有村民聽說左岸要出書,被左岸頑強的毅力打動送來了出書款……近3萬元借款成為“夢想詩集”的啟動資金。從2013年開始,左岸隱退網絡、專心創(chuàng)作。每日上午埋頭寫作,下午修改、整理。2014年臘月二十八,左岸長舒了口氣,說“終于可以安心過年了。”17.5萬字的《左岸之貝》初稿成形。左岸說,這是對自己十多年執(zhí)著于詩歌的一個交代,是對自己37年生命的一次總結:一個段落結束了,新的生活正要開始。
每個夢想都值得被尊重
你知道左岸如何寫詩嗎?
左岸挪到床頭的電腦旁邊,用右腳大拇指按下開機鍵,然后用右腳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敲擊出漢字。使用電腦寫作之前,左岸要先用板子固定好紙板,然后用右腳大拇指和食指夾住鉛筆寫,還要不斷挪動調整姿勢,往往寫不了多長時間就渾身痙攣。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反對聲音:現在出書費用很高;詩集根本賣不動;你的身體根本支持不了……2013年開始,左岸的大部分朋友不贊成他出書。
左岸并沒有放棄。左岸將書稿反復校正了20遍,聯系了出版公司。4月7日,由團結出版社出版、單本定價46元共計2000冊《左岸之貝》終于郵寄到了家中。盡管手腳殘疾,左岸連自己的新書都無法捧在手里,但是他看著書皮,興奮得像要飛起來。母親郝金說,拿到新書后,左岸高興得直到半夜都睡不著。
身體殘疾,口不能言,終日與四平米的房子和電腦為伴,命運顯然沒有讓左岸享受到正常的生活,但左岸從未停止對生活的熱愛,反而用詩歌和夢想活出了自己的風采。“出世才更知世,別離才更懂愛,身處無光的暗地,反而能看到自己內在閃爍光芒的青山白云。”這話用來形容左岸非常恰當。因為他像生于黑夜的螢火,若不自燃,便只有漆黑一片。
盡管詩集到手,但擔憂隨之而來。左岸擔憂,自己的詩集不被接受。他說,出書的借款如果父母還不上,自己就來還3萬元欠款。每個夢想都值得被尊重,尤其在這個懷疑的時代,更需要尊重和支持來看護激情和夢想。
《左岸之貝》節(jié)選一
我感到
夜晚的動脈
在春的血管里
加快了。詩句和雞鳴同時站立
煤堆上的雪
還沒有融化
像一架白色鋼琴靠在墻角
學會了用眼睛走路
我看到了別樣的風景
一些發(fā)光的人
照亮了黑暗的世界
卻沒有照亮自己的內心
只有點燃骨頭的人
才能照亮塵世的黑暗
《左岸之貝》節(jié)選二
時光敲擊著一枚鐵釘
準備懸掛自己的遺像
如果實在無處可去
就到自己的心里走一走,看一看吧
臨近歲末,厚厚的日歷
只剩薄薄的幾頁
每天隨手撕掉的是我們有限的生命
我必須遠離人群
做一個孤單的拾荒者
只有這樣,我才能撿到泥土中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