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下區境內的千佛山,古時曾名歷山,這在很多古籍文獻中都有記載,而且這些涉及歷山的記載,又大都與虞舜有關。

  戰國楚簡《容成氏》載:“昔舜耕于歷丘,漁于雷澤,孝養父母,以善其親,乃及邦。”《墨子·尚賢中》載:“古者舜,耕歷山,陶河瀕,漁雷澤。堯得之服澤之陽,舉以為天子,與接天下之政,治天下之民。”《管子·版法解》載:“舜耕歷山,陶河濱,漁雷澤,不取其利,以教百姓,百姓舉利之。此所謂能以所不利利人者也。”《呂氏春秋·孝行覽·長攻》載:“舜耕于歷山,陶于河濱,釣于雷澤,天下說之,秀士從之,人也。”《淮南子·原道訓》載:“昔舜耕于歷山,期年而田者爭處墝埆,以封壤肥饒相讓;釣于河濱,期年而漁者爭處湍瀨,以曲隈深潭相予。當此之時,口不設言,手不指麾,執玄德于心,而化馳若神。”《史記·五帝本紀》載:“舜耕歷山,漁雷澤,陶河濱,作什器于壽丘,就時于負夏。”從上述文獻記載中我們可知,千佛山的“歷山”之名可以上溯至西周。

  古時的千佛山不僅有“歷山”的曾用名,還有“舜山”、“舜耕山”的別稱。《隋書·地理志》載:“齊郡歷城有舜山。”元代于欽在其纂修的《齊乘》中說:“歷山,府南五里,一名舜耕山。”清乾隆年間的《歷城縣志》載:“歷山,城南五里,亦名千佛山。”民國三十年(1941年)王化東所編的《濟南名勝古跡輯略》載:“千佛山,在城南五里,一名歷山。”

  堯、舜、禹是中華民族敬仰的圣賢,歷朝歷代深受炎黃子孫的愛戴。因為愛戴,不少地方便主動與之“攀親”。由于年代久遠,加之古籍文獻的簡約或缺殘,使得這種“攀親”較為容易,僅依據“舜耕歷山”就有了許多名為“歷山”的地方。酈道元的《水經注》雖然成書于距今1500年的北魏時期,但他書中記載的“歷山”竟有5處:今日濟南之歷下、山東之菏澤、山西之永濟、河北之逐鹿、浙江之上虞。歷史發展到今天,全國各地名“歷山”者,有27處,自稱是“舜耕歷山”的地方也有15處之多。如,安徽祁門縣境內有處集“堯舜遺跡、佛教文化、巖溶景觀”于一身的歷山,且又名舜耕山;浙江永康與縉云交界的地方有處“歷山風景名勝區”,據說山上至今還保留有舜田、舜井、舜潭和舜帝廟等遺跡;山西永濟歷史上曾名舜都,其“歷山”上至今還有祭祀娥皇、女英的“二妃壇”;河南濮陽也言之鑿鑿地聲稱,他們那兒的“歷山”才是名正言順的正宗“舜耕歷山”處。

  按照史籍文獻最早的記載,舜既非山西人,也非江浙人,而是地地道道的山東人。《孟子·離婁下》載:“舜生于諸馮,遷于負夏,卒于鳴條,東夷人也。”雖然司馬遷在《史記·五帝本紀》中也有“舜,冀州(今山西永濟)之人也”之說,但因為他出生晚于孟子200多年,且《史記》成書也晚于《孟子》,所以,孟子的“東夷人”之說較之司馬遷的“冀州人”之說更為可信。東夷乃今日齊魯大地,舜是東夷領袖,“舜耕歷山”只能是東夷之歷山,而不會是其他歷山。菏澤古時雖也屬于東夷,但濟南“歷山”之名可以上溯至西周,史載甚早于菏澤“歷山”。濟南已故著名學者徐北文先生,生前致力于舜文化及濟南歷史文化的研究,且多有建樹。他曾考證得出,有關舜的遺跡、傳說,濟南“歷山”最早且傳承有緒。東漢高誘所注的《淮南子》已載“歷山”在濟南歷城,而山上之舜祠,山下之舜井,濼源畔之娥英祠,在多種史籍中都有記載。北宋的曾鞏是力主“舜耕歷山”在濟南的代表人物。他在熙寧六年(1073年)所撰寫的《齊州二堂記》中,反駁了《水經注》引據鄭玄(東漢經學大師)、皇甫謐(西晉著名學者)關于“歷山”在河東(即山西永濟)之觀點。“以予考之,耕、稼、陶、漁,皆舜之初,宜同時,則其地不宜相遠,二家(指鄭玄、皇甫謐)所釋雷澤、河濱、壽丘、負夏,皆在魯、衛之間,地相望,則歷山不宜在河東也。《孟子》又謂‘舜,東夷之人。······由是言之,則圖記皆謂齊之南山為歷山,舜所耕處,故其城名歷城為信然也。”曾鞏的分析合情合理,令人信服。

  法國18世紀偉大的啟蒙思想家、法學家孟德斯鳩,曾有過“地理環境決定論”之說,用歷史唯物主義觀點分析,此說雖失之偏頗,但也的確很有道理。《史記·五帝本紀》中載:“舜耕歷山,歷山之人皆讓畔;漁雷澤,雷澤上人皆讓居;陶河濱,河濱器皆不苦窳。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我沒有到過其他歷山,也無從知道它們的地理環境,但從查閱的資料看,那些歷山的地理位置都沒有濟南歷山的環境優越,附近的城鎮也都沒有濟南的建城歷史長遠。臨山而居,擇水而憩,自古就是人類親近自然的本性。“仁者樂山,智者樂水”,依山伴水則是人類,尤其是遠古祖先們最適宜、最理想的居住之地。濟南古城南依歷山,北鄰湖澤,濼水、歷水傍城而過,其優越的地理環境,是其他歷山所不具備的。正是這依山伴水,才使得濟南古城能夠“一年成聚,兩年成邑,三年成都”,這是“舜耕歷山”極為有力的佐證。雖然歷代很多史學家認為山西永濟是“舜耕歷山”處,但永濟地處晉、陜、豫三省交界的崇山峻嶺中。如果舜為東夷人,他不可能,也絕不會,不遠萬里地跑到永濟去“耕作”,這是顯而易見的地理常識,也是返璞歸真的邏輯分析。